黄裕生｜叩问绝对，追寻普遍 ——在“世界本原文化研究专业委员会成立大会暨第四届世界本原文化论坛”上的致辞

——在“世界本原文化研究专业委员会成立大会暨第四届世界本原文化论坛”上的致辞

作者：黄裕生

尊敬的黄藤校长，尊敬的各位同仁朋友：

大家上午好！欢迎每一位同仁朋友的到来，来到西安一起讨论发自我们内心的问题；同时也要感谢你们，跨越空间，穿越寒冬，齐聚这里一起追本寻原。

这次会议既是一次关于本原文化的学术研讨会，也是全国性的“世界本原文化研究专业委员会”的成立会议。所以，这里，我想向大家交待一下“世界本原文化理论”的提出与这几年的相关学术活动的情况。

“本原文化”这个概念的最初提出与在座的陈静教授有直接的关系。

2003年前后，中国哲学界提出了“中国哲学合法性”问题。有人认为这是一个伪问题，理由是这个问题的提出就意味着以西方哲学为尺度，因而，这个问题是一个出于西方中心论的问题；跳出西方中心论，就没有这个问题。

在我看来，这种说法过于简单，也过于自我中心。实际上，这是从反西方中心论走向自我中心论的一种自负与自欺。因为，哲学这个概念就来自西方，这是其一；其二，这个概念至少指示了一种思想形态，而且是一种强大的思想形态，这种思想形态被称为“哲学”。因此，当我们在使用“哲学”这个概念时，特别是我们用它来解释中国固有思想之为一种哲学思想时，我们无法回避以西方哲学为参照系来使用这一概念，也无法不以西方哲学这种思想形态来观照、理解、解释中国已有的思想。否则，我们既无法在已由西方哲学主导的全球思想世界里呈现中国既有思想，也无法在这样的世界里真实定位中国传统思想。

实际上，以西方哲学为参照来理解中国思想，并非基于西方中心论，而是不得不面对的思想现实；更为重要的是，以西方哲学为参照理解中国既有思想，并不必然走向西方中心论，但是，却是中国思想走向新的世界性思想的一个必经路径。当且仅能超越至少是近现代以来主导世界思想走向的西方哲学，中国的思想才可能走向世界。但是，要超越西方哲学不仅要了解它、参照它，而且要融化它、兼容它。否定，只有外在的反对，不可能有真正的超越。

通过这种参照，我们不一定能找到共同的概念或者共同的观点，但是，我们可以发现相互之间的差异与共同的问题。而其中最核心的共同问题就是本原问题，也即开端问题，源头问题。不过，哲学之为哲学不仅在于提出本原问题，而且更在于发现了真正的本原是绝对的开端，绝对的一，也即超越一切有限物、在场物的绝对者。

发现与觉悟到这个世界有一个绝对的一，是哲学的一次根本性的突破，也是一切伟大文化世界的突破。因为这意味着，一个文化世界跳出了当前，跳出了眼前，跳开了一切有限物，开启了别样的世界，既为这个文化世界里的人们提供了退身与隐身的空地，也为他们提供了承担重压与苦难的力量。我把实现这种突破的文化称为本原文化。中国固有思想之所以有理由被视为哲学，因而具有“合法性”，就在于它以思想的方式实现了这种突破，因而成为一种本原文化，成为具有超越性高度的哲学。这是我2003年对中国哲学合性问题的一个看法。当时，我跟陈静交流的时候说了我的这些思考，她鼓动并督促我写出来，这就是后发表在《中国哲学史》(2004年第3期)上的作品《什么是哲学与为什么要研究哲学史?一兼谈中国哲学的合法性》。就是在这篇论文里，第一次在哲学层面上提出“本原文化”与“本原文化民族”概念。

在一些朋友与学者的追问、质疑下，我开始做更系统的思考与讨论，2015年完成一篇长篇专论《论华夏文化的本原性及其普遍主义精神》（《探索与争鸣》2016年第1期），随后，也是在2016年，在接受一个专访时做了补充性论述。在这两篇作品里，对本原文化给出了三个基本规定：1.发现与觉悟绝对；2.发现与承担普遍性原则；3.确立独立的教育事业。只有获得这三方面突破的“文化世界”才真正能被视为“本原文化"。这种本原文化才具有超越在场、超越功用的普遍性与真理性，也才能坚守与承担这种普遍性与真理性，因而也才具有教化与等待、忍受其他人类族群的能力。对普遍性与真理性的认识和承担，使本原文化具有承担起人类遭遇到的各种苦难的重压，以及安顿生死无常之生命的力量，并据此而能开辟具有世界史意义的历史。世界史就是本原文化世界教化、等待人类所有族群的历史。这意味着，本原文化是一种更高光-高明的文化，却并不是一种自我优越的文化，它恰因更具高度而自觉承担着一种额外的使命，那就是对绝对性事物与普遍性原则的追寻和坚守。

在这些讨论中可以发现，相比“文明古国”或“轴心文明”，本原文化理论可以更客观、更真实地理解、定位中国文化，以及其他具有世界史意义的文化世界，特别是古希腊、希伯来与印度的文化世界。

这些思考发表之后，得到了学界朋友的关注与兴趣，所以，2016年，在清华大学哲学系成立“世界本原文化研究中心”。

2017 年11月，在学界同道与朋友的响应和支持下，创办了“世界本原文化论坛”。在庐山白鹿洞书院举办了“首届世界本原文化论坛”。

2018年11月，“第二届世界本原文化论坛”在西安外事学院举办。就是在这次会议的闭幕式上，在西安外事学院成立“世界本原文化研究院”。记得当时黄藤校长问我：是否可以考虑成立一个世界本原文化研究机构。然后，他在一张A四纸上写下了两个方案：一个是在西安注册一个世界本原文化研究协会，一个是在西安外事学院成立一个世界本原文化研究院。他把这张纸传给我，让我选择。我选择了成立研究院这个方案，这个方案得到了与会学者的支持，黄藤校长当场下文。所以，会议结束的时间，也是西安外事学院世界本原文化研究院成立的时间。这大概是成立速度最快的一个研究院。

2019年12月的“第三届世界本原文化论坛”就在西安外事学院“世界本原文化研究院”举行。翌年9月，“世界本原文化研究院”北京中心正式启用。

2023年3月，在中华全国外国哲学史学会的建议与支持下，我们决定成立“世界本原文化研究专业委员会”。这也将是一个跨学科的专业委员会。因为世界本原文化理论并不是一种文化理论，而首先是一种历史哲学。所以，它需要跨学科的讨论与对话，正如这几年来的相关学术活动大部分都邀请了跨学科学者参加。

这次会议也不例外，除了哲学界的同仁外，我们还邀请了考古学界、文学界、历史学界、法学界等领域的学者。所以，我们会议论文的主题比较多元，但是，背后的关切都与本原文化研究有关，与对普遍性事物的关切相关。

我相信，这次会议是一个新的开端。

西安曾是华夏文化作为一种本原性文化展开的中心，而黄藤校长的鼎力支持，则让我们感到西安是世界本原文化研究的一个家园。他的支持是出于理念，出于情怀，出于使命，而不是出于任何世俗功用的考虑。所以，我想借此机会，向黄藤校长表示崇高敬意和衷心感谢！

同时，我也要感谢中华全国外国哲学史学会的支持！让我们可以一起创建一个属于我们大家的学术共同体。因有这个共同体，我们会相互想念，也会相互期待；更因这个共同体，我们会有更多共同的关切，共同的努力，共同的学术事业：叩问绝对，追寻普遍。

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詹文杰教授！他在专业委员会成立过程中给予了诸多建议与帮助。

最后，要再次感谢所有与会的学者们！昨天是冬至，从今天开始，暗夜越来越短，黎明越来越早，将有越来越多的光伴随着我们。预祝大家在西安度过美好的时光！ 谢谢！

于2023年12月22日星期五（冬至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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